哈尔滨家教网报道:11月10日下午1时30分,是复旦大学(微博)哲学学院教授张庆熊的《现代西方哲学》课。可走进教室后的情景,却让他大吃一惊,本该70多名学生来上的课,整整少了35人。 一问,就在当晚,演员梁朝伟、刘青云及导演尔冬升走进复旦校园,与同学交流“梦想成真”的话题,这35名武警班学员被学生会叫去维持秩序,让同学替他们向张教授请假,但既没有请假条,也没有教务行政部门的批准。 “这是我在复旦大学从教近20年来第一次发生的事情。”当晚,愤怒的张庆熊教授立刻给教务处发去一篇文章:《“桑间濮上之音,亡国之音也!”——从影星来访,一堂课35人缺席谈起》。“现在,复旦大学相当多的一部分学生也把追星、娱乐放在第一位了……我写这篇文章不是追究个人的责任,而是为了扭转这种偏离正道的习气。”随后,这篇文章被发表在复旦大学学术委员会网站上。 复旦大学学生会事后解释称,在得知学生有课的情况后,在场的老师随即带领武警班同学回到课堂上课,说明情况并承认错误。昨天上午,复旦大学党委副书记陈立民、副校长陆窻等登门与张庆熊教授沟通。下午,复旦大学学生会在官方微博上发表了一封致张庆熊教授的公开道歉信。之后,张庆熊教授接受了本报记者的采访。 [专访] 张庆熊:学术学风最重要 新闻视点:复旦大学学生会等部门今天已经正式向您道歉,您能够接受吗? 张庆熊:可以。应该说他们的态度是很好的。这次学校很重视,不管是校领导还是教务处。团委、学生会可能感觉有点委屈,觉得自己原来是想做好事。不过他们也承认,不仅是和我没有沟通好,也是没有完全意识到学术是学生的第一堂课,课外活动是第二堂课。我觉得一定要认识到学术、学风是最重要的事。 新闻视点:您有没有想到事情能引起舆论如此关注? 张庆熊:真没想到。但我现在反思一下,因为这不是复旦一家的事情,而是一个普遍现象。整个社会普遍比较浮躁,崇尚娱乐化,不少学生不愿做艰苦的学术研究。我很担忧,中国能取得目前的成就不容易,不能因为这一代人的放松,影响以前的努力。 新闻视点:但这个事件本身,似乎有它的偶然性? 张庆熊:这个事件本身是偶然的。但最近一段时间以来,确切说,这一两年,我发现学生的上课热情不如以前,缺课的情况多了,写论文在网上拷贝的情况多了,提问的人没以前多了,总之是学术的热情不够高,比较浮躁,不踏实。而学校团委、学生会在组织这次活动的时候也欠审慎考虑,当然,当事人也及时做了道歉,并让学生在第二节课时返回课堂。但到底应该如何引导学生认真学习,要好好思考。 新闻视点:您反对学生追星吗? 张庆熊:我觉得学生追星本身没什么坏处,但是把追星放第一位就有问题了。引用孔子之言的意义在于提请注意:危难兴邦,在歌舞升平中会使人沉沦乃至家破国亡。其实复旦大学的校领导已经充分注意到这个问题,多次强调要重振复旦大学良好的学术氛围,激发学生刻苦治学的精神。当然,现在学生工作难找,可能觉得有的课对找工作没有直接的关系,而一些新闻报道娱乐至上,过多宣传一些所谓娱乐明星、商业明星,社会价值取向发生了一些问题,影响到孩子身上。 新闻视点:会不会课程本身对学生的吸引力不够? 张庆熊:《现代西方哲学》是国家精品课程,内容很丰富。我教这门课已经近20年了,学生们一般听得比较认真,以前即使缺课,也是少数人,而现在有的学生动辄缺课,光对分数比较关注。我感觉这不是一门课的问题,而是跟社会风气有关。当然,目前课上讨论比较少,还有考试方式,开始是写论文的,结果发现有网上拷贝的情况,就改成开卷考试,效果不是很理想,现在又改成闭卷考试,说实话,这退回到中学教学去了。我作为教师也很无奈。所以,我也希望能在教学上做一些改革,把课上得更好一点,安排更合理一点。 新闻视点:您对未来有什么期望? 张庆熊:希望大家一起努力。作为老师,努力把课上得好一点,作为团委学生会,可以做一些丰富学生生活的活动,但对于这类娱乐活动要慎重,不要干扰正常教学秩序。假如让学生去做类似于“世博志愿者”或者赈灾之类的工作,我们一定是支持的。作为学生,当然要踏实学习,能上复旦不容易,要真真实实学到本领。 [追踪] 学生会:我们伤了先生的心 昨天下午5点许,复旦大学学生会在官方微博上发表了一封致张庆熊教授的公开道歉信,信中写道:“事发后,我们意识到工作中存在的失误,扰乱了正常教学秩序,对同学们的课堂学习所造成了负面影响,更深深伤害了一位爱着我们的先生的心。” 此前,复旦大学学生会曾解释说,学生“缺课”并非故意为之,而是由于时间较紧,没有事先告知任教老师,递送请假条,“主要是由沟通上的不完全和我们工作不够深入细致造成的”。但昨天的道歉信坦陈:“‘沟通不充分’不应该成为开脱的理由;也不单纯是工作次序先后的问题。”在道歉信中,学生会强调:“无论举办什么样的活动,无论我们对于活动的设计有着什么样良好的初衷,甚至,无论活动的性质是什么,我们都必须按照校规、教规来办,尊重并主动维护复旦大学课堂秩序。我们进而认识到,第二课堂同第一课堂的关系绝不是割裂的,前者只能是后者的延伸,前者也只有作为后者的延伸,才能够拥有持续、旺盛的生命力,才能够受到广大同学发自内心的欢迎。” “我们体会,您为什么那么敏感?因为您对学生们应当承担的使命是清楚的。您为什么那么在乎?因为您对学生们爱深责切的情感是纯粹的。您为什么那么忧虑?因为您对复旦大学学术风气及其维护者与传承人是有要求的。请再次允许我们说一声:老师,我们错了,请接受我们的检讨!请您给我们改正的机会:让我们更加深切地去理解,为什么‘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不仅仅是停留在墙上的石刻,不仅仅是盘旋于严师口中的教诲,而是每一个复旦人立身、为学、处事、处世的准则,是世界观,也是方法论,更是一种在大学中不可须臾动摇的价值取向。” 什么是值得倡导的,什么是应当尊重的,什么是值得追求的,什么是应当坚守的,学生们已经开始反思。 也有学生认为,就因为这件事,说现在的大学生对学术没有兴趣,实在是有些冤枉。很多人不知道,缺席事件发生当晚,哲学学院的另一位教授“PK”了梁朝伟。他就是复旦大学哲学学院教授俞吾金。晚上6点30分,他为哲学学院博士生主办的全校性论坛准备的开篇讲座是 “对形而上学及其历史命运的反思”,光华楼东辅楼可容纳上百人的203教室座无虚席,没座位的学生站满了后面的过道和门口,两个多小时下来无人中途退场。讲完了,很多学生提问踊跃。直到晚上9点多,主持人觉得实在拖得太晚,不得不强行结束,还是有三四位学生随着俞教授边走边问,直到晚上9点45分,俞教授才得以离开学校回家。 一位中文系的女生表示:“我的同学里,还是有很多人把时间用在课堂、实验室和图书馆内的,还有不少人喜欢坚持看网上的名校公开课。我觉得如果课程本身精彩,学术观点独到,学生们是会捧场的。” [观点] 是骂得应该,还是可以宽容 张庆熊教授的文章发表后,这场跷课风波引发了对于高校学子价值观的激辩,即使在张庆熊教授的同行甚至同事中,对这件事的观点,也不尽相同。 哈尔滨大学社会学系教授顾骏:我深切理解那位老师的感受,按时上课是学校的规矩,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试想一下,上课铃响,老师迟迟不进教室,学生会如何想,那就是教学事故了!你们肯定不知道,当老师的,为了按时赶进课堂,可以如何急迫、可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那么,将心比心,课堂上如果一下子少了35名学生,老师不开心也是能理解的。这就是一个课堂纪律问题,与“娱乐”、“追星”其实无关——如果不是为了追星,难道就可以逃课了吗? 复旦大学历史学系教授冯玮:作为大学,教学科研当然至为重要,让武警班缺课维护秩序肯定错误。但在学术委员会网站刊文,对学生的错误发出“亡国论”,是否有耸人听闻之嫌?何况当事者已再三道歉,武警班学员也当即返回教室。浇花浇根,教人教心。对学生不能威压,而应宽容。学术“越压越薄”。应该想想,即便没有“桑间濮上之音”,学生是否安坐教室?学生逃课,首先应反思的是教师。如何激发学生学习热情,应成为必须认真对待研究的问题。我认为张庆熊老师的《桑间濮上之音,亡国之音》,似乎有“言过其实”之嫌。 复旦大学哲学学院教授俞吾金:毋庸置疑,作为学生,应该把学习、上课放在第一位。我完全理解张庆熊教授的感受,我自己是77级大学生,当时我们这代人崇拜的主要是科学家、政治家,现在许多年轻人的偶像是体育明星、企业家、娱乐明星等。随着社会的发展,人们的价值取向也会发生相应的变化。但是,高等学府毕竟是求学深造的地方,学生应该利用在校的宝贵时间,学到真本领,以便今后更好地报效母校,服务社会。 不过,看问题不能以偏概全。在复旦校园里,学术氛围还是比较好的。不久前,诗人席慕容来复旦开讲座,也是座无虚席的。这表明,校园文化的发展呈现出多元化的趋势。在鼓励学生努力学习的前提下,应该用更宽容的眼光去看待校园生活,不要轻易下结论,就像英国哲学家培根所说的,应该给自己思维的翅膀绑上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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